刚刚几人说话的空档,季寒川的外套已经半干了。这会儿,他把外套解开,披在身上,然后躺在沙发上,果然是很将就,就准备睡一觉。 临睡前,和宁宁及邵佑道晚安。 游戏第五天。 准确说,是第四天,零十四小时。 方来问季寒川,他具体是什么打算。 季寒川:“把山鬼抓起来,今晚重新来一次,烧死壳子里的东西。之后嘛,村民配合最好,不配合的话,绑起来。” 方:“我昨天也想了很久,觉得你这个方案有点问题。” 季寒川:“唔,你说。” 两人讲话的时候,季寒川正在洗脸。 热水是程娟烧的,掺着从井里打上来的冷水。冬天寒,井水反倒显得温。 季寒川顺手用了沿上放着的方的洗面,脸上一堆白泡沫。 他这会儿没有穿冲锋衣,只有里面的衫,袖子细致地挽起,出一小截手臂。 起一捧水,扑在脸上,泡沫就滚下来,出一张隽逸面孔。 方看在眼里,忍不住道:“你之前到底是干什么工作的?演员吗?不过我没见过你,是不是刚从电影学院毕业,还在演网剧?” 季寒川:“……你说的‘问题’就是这个?” 方:“不是。就,我觉得,雷击木不可能毫无限制吧?” 季寒川“嗯”了声,方:“是,我知道你很会丢暗器,百发百中。但是,我个人觉得,”她用词很谨慎,“你这么方法有点太,嗯,‘简单’了。可能会出问题。” 季寒川:“比如?” 方:“随着时间变化,对付一个山鬼要用的雷击木越来越多?或者随着死掉的山鬼变多,剩下的越来越难控制?——总之,不会让你那么轻松就把所有山鬼死吧?最后应该会出现雷击木不够,或者直接失效的情况。” 这时候,季寒川脸上的泡沫差不多被洗净了。他的巾还在村支书家,这会儿没有擦,脸颊上还挂着漉漉的水渍,看向方。因天冷,睫上迅速结了一层霜。 方看得惊心动魄,想:这人简直和周围格格不入。 季寒川回答:“的确有这个可能。” 方屏息静气。 季寒川:“今晚解决一些,或许会剩几个逃走。”他抬手,把垂下的刘海拨到脑后,出光洁额头,沉。 方没心思欣赏美颜了,内心有点绝望。 逃走?说的和你在捕猎山鬼似的。 可这个想法冒出来,又让她有点难言动。 “不过,”季寒川笑了下,“这一场是七天。你说的雷击木不够、失效,用游戏难度来推论,基本只会发生在最后半天。” 方承认:“也对。”虽然她觉得韩川的思路怪怪的,什么叫“用游戏难度来推论”?? 季寒川:“离‘最后半天’,还有六十多个小时。” 方“嘶”了声,“哎,看来是我杞人忧天。” 季寒川说:“没有。能独立思考很好,所以接下来,你打算做什么?” 方想了想,说:“把所有雷击木搜集起来?村委会那里应该有广播站。只要所有话都拿和‘游戏’有关的内容说,村里人就不知道我们在讲什么。” 季寒川回答:“所以这个任务就给你了。” 方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:“我?” 季寒川打量她,说:“你能打得过普通村民吧?” 方深呼,“也是,但——” 季寒川:“把你的雷击木全都给我。” 方“哦”了声,后知后觉。如果其他玩家拒绝合作,甚至动,那至少能让他们迟一点榨干方的价值。 她问:“那你呢?你做什么?” 季寒川安抚地笑了下,说:“我去把吕和韵提溜出来,之后就去村委会。” 方彻底放心。 两人分别。外面还在下雨,泥浆更多。季寒川绕到第三圈外,如他所说,把吕和韵从地窖里喊出来。吕和韵灰头土脸,一脸没睡好,看到季寒川,宛若看到失散多年的亲人。他迫切地想说点什么,季寒川问:“被敲门了?” 吕和韵心有戚戚:“嗯。” 季寒川:“后半夜没事儿了?” 吕和韵:“嗯,你怎么知道?” 他很快就知道,季寒川是怎么知道。 走到祠堂前时,吕和韵近乎是惊悚地看着青石板上一溜歪着的山鬼。他磕磕巴巴,问季寒川:“哥,你干的?” 季寒川迟疑:“我比你小吧?” 吕和韵:“……” 这是重点吗? 第224章 重聚的 季、吕二人走在路上时, 方已经在放广播。 后面季寒川到村委会敲门, 是齐建明来开。季寒川笑了下, 和他打招呼:“来这么快?” 齐建明应了声,视线不住在季寒川身上打转。 他在暗处躲了一宿,期间提心吊胆自不必说,好几次都是绷足了劲儿, 要从躲藏的地方窜出来逃走。可每每到这种关头, 仔细听片刻, 又觉得外面的动静不知为何又弱下来。这样反反复复一整夜,齐建明眼下一团青黑,显然许久没有合眼。 到白天, 仍然不能放松。他估摸着时间, 觉得接下来差不多要进入最危急的时刻。这种时候, 与其他玩家组队的优势就显出来:至少有人放风, 让你有功夫稍微睡一会儿。 只是在齐建明看来,这点优势, 不足以和“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就推到鬼嘴巴里”的劣势抵消。他考虑过了,只有三天多, 怎么都能撑一撑。 然后就听到广播。 声音一起,齐建明就意识到,是方,现在仅剩的一个女玩家。 方说话时的一些小细节, 也引起齐建明的注意。打个比方, 提到山鬼时, 如果说“山鬼”二字,那整个村子都能知道方在讲什么。但方广播时,说的是:“小boss们已经被我区排行榜第一的大神一波带走,有兴趣的玩家可以到昨夜开出boss的地点围观。” 非常随意、不正式。 齐建明一下子明白,方是在有意给村民制造理解困难。 只是实话说,方也不能肯定,自己这句话里有多少部分会被游戏判定为“npc不该听懂”。她只好尽量把话说得曲折一点,力争哪怕村民们听清楚每个字,也搞不明白自己在讲什么。这么一个小山村,除去上学的小孩之外,剩下的人里最年轻的都是村长这样不惑之年的中年人,显然没有玩电子游戏的土壤。唯一让方略略担心的,还是几个小孩子。只是程娟之外,所有小孩都被山鬼附身,此刻在外面淋雨,不足为虑。 这会儿见季寒川和吕和韵回来,方松了口气,叫:“韩哥?这么快啊。” 她还以为韩川至少要在外面耽搁几个小时呢。 齐建明、吕和韵在一边观察,都能觉到,方对韩川有种近乎于盲目的崇拜、信任。 但想到祠堂外那一窝山鬼,两人无话可说。 他们又等了几个小时,等来石弘济、柯昙。让玩家们比较意外的是,村支书和他老婆也过来了。 柯昙和村支书各带来一个消息。 柯昙:“猴子死了。” 村支书:“村子里很多人现在聚集在建树家,好像是打算今晚再办第二次祭祀。” 玩家们愣了愣。 石弘济先问:“侯学义?对,他昨天和村民们在一起,后来四散之后就没看到……” 柯昙说:“嗯,我也提前走了,躲在一个院子里。后面侯学义闯进来,后面跟着一个山鬼。”他眼睁睁看着那个山鬼拧断侯学义的脖子,而侯学义毫无反抗之力。 这期间,柯昙身体缩在院子里的茅草堆内。冬天衣服透了,很难受,但他更加惊恐于院子里发生的事。那个山鬼是一个成年男人,看侯学义像只小一样被拎来拎去地摆,柯昙就知道,自己过去,也是送菜。 最后一句是柯昙的额外解释。 但其他玩家听着,眼神里都出:何必呢,知道你没打算救人。 这样目光落在柯昙身上,柯昙泰然处之,十分从容。 他一一看过去,理直气壮地对上齐建明、石弘济……另外几个玩家的视线,眼神仿佛在说:装什么好人?!你们要是面对这种情况,你们能去救人?别开玩笑了。 其他人耸耸肩,侯学义的死就此揭过。 接下来是村支书的话。 他着烟,让自己老婆站在村委会窗口放风,如果有人过来,就喊一声。 村支书说:“我也不知道大伙儿这是怎么了,就跟疯了一样。” 玩家们有点不耐烦于这样的开场白。但看一眼韩川,发现他还脾气很好,轻声细语地问村支书究竟发生什么,而村支书由此长叹。其他玩家默默不言。 外面那一窝山鬼,足够让韩川成为这群人中的领袖。 其他人就算有意见,也只能憋在心里。 他们多少亲眼见识过山鬼的厉害。这并非某种实力差距,而是游戏设定,山鬼的力量绝对高于玩家,只要被抓住了,他们就不会有还手之力。而在玩家们想来,韩川要么是某种bug一样的存在,因为“游戏”降临之前已经足够强,所以此刻可以直接规避设定本身。要么,就是他有特殊的技巧,让他可以越过力量悬殊对比,仍然能将山鬼打败。 村支书不知道玩家们之间的弯弯绕。 他是很纯粹地震惊、不可思议。平时都是好好的人,怎么这会儿就都成了鬼? 是的,村支书觉得,一口一个要拿村里人尸体就祭祀的村民,已经不算“人”了。失去了生而为人最基本的道德底线,那和山鬼有什么两样? 他长吁短叹一阵,又说:“对了,谷老师也还在建树那里。不过我看啊,谷老师比较身不由己。建树的意思,是你们那边那个女娃,叫良玉是吧?要把她也算进去。所以呢,就问谷老师意见。” 季寒川“嗯”了声,“他是希望谷老师下山之后不要报警?” 村支书:“唉,是啊。” 季寒川心道:有意思。 在他看来,这个时候,村民们口中说着尸体祭祀,但事实上,已经盯上活人了。 但眼下几个学生不知所踪——或许是知道的,他们听不懂广播说了什么,但一定知道放广播的人是谁,兴许再过一会儿,商量得差不多了,就会来村委会这边找人——谷老师不知昨晚是经历了什么,这会儿直接去村支书家,可能是晚上就和村民在一起?村长要求他不要报警,这也是在稳住谷老师,告诉他,“我对你有所求”。有了这点利益牵扯后,谷老师大概能安稳些,不给村长等人带来什么麻烦。DaoJUhuiShoU.cOm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