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水脑浆浸入泥土之中,程娟因此觉得饥饿。她的意识裹向孩童尸体,想要品尝。可这时候,孩童身边,忽然出现一盏莲花灯。 程娟的视线被那盏灯引。 这个时候,她不知今夕何夕,不知自己姓氏名谁。她认为自己就是山林本身。 可程娟看着那盏灯,忽然意识到,自己嘴巴里好像正在哼唱无名歌谣,身体里充奇异的能量。 视线往上,见到了灯柄上一只素白的手。 正在围绕篝火转圈的队伍忽然停顿住。 身着血腥祭服的人艰难地与思维对战。 我是山—— 我是程娟! 我是山林,是亘古不变的神。 ……我是程娟。 我每天看飞禽走兽在身上奔跑,看人来人往,看王朝更替,看战火连绵。我永远在这里,守望一切。我只是偶尔饿了,想要从一昧在我身上剥削、猎取我身上野兽、砍伐林木开辟耕地的人类身上得到一点回报—— 我是程娟。 程娟的意识与“山”对抗。 她视线往上、往上。 通过那只素白的手,见到皓白手腕。纤细的胳膊,还有之后一张笑脸。 宁宁轻轻叫她:“程娟?是你吗?” 她面前,那张鬼面上的嘴巴一张一合,似乎在说什么。 在宁宁背后、一圈圈村民背后、一栋栋泥屋之后,山上惊起飞鸟,有什么东西在无声震怒。 宁宁又叫:“程娟?” 她想到什么,手一翻,掌心竟然出现一部手机。宁宁身体消失了片刻,程娟再度陷入无边挣扎。我是谁?我是山,是这片土地上的神明。我深恨上苍将我遗弃山野,我要嚼碎他们血滋养我本身。我是山—— 那盏莲花灯再度出现。 宁宁点开手机相册,屏幕凑到鬼面之前。 上面是一张照片,照片里有兰婆、有方婶。 程娟恍惚地看着这一切。 她意识被割裂,觉得自己的神已经要被“祂”同化。但看着宁宁手机上的照片,看着宁宁脸上的一抹淡淡担忧,程娟又像是有了无穷无尽的力量。 她心想:我是程娟。 这一刻,她的意识像是冲破了什么无形壁垒。她记起很多年前,自己是山—— 程娟一个灵。 但她很快冷静下来。 山林噬人类血,也纵他们的怨魂。 可在这之中,最终最终,保留了一丝几近于无的“善念”。 “山”厌弃她,把她割裂,丢走。而兰婆算到,九年之前元月初九,山上某地,会出现一个女童。 自家儿媳多年不曾生育,兰婆因此起了一丝贪心,觉得如果她们养育山灵,或许会有福报,所以让儿媳去捡。 那时候,她还不是程娟。 她是“山”的另一面,是山想要抛却的那部分。可“山”在丢弃她之前,都仍然在犹豫、挣扎。给她披上襁褓,又想让她冻死山野。 她是“山”。 但她也是程娟。 是方婶的女儿、兰婆的孙女。 程娟闭上嘴巴,先前不自觉中哼唱的歌声停下。 她抬手,卸下身上的面具、祭服,身上仍然有残留的血痕。 幽绿的篝火骤然熄灭。 连绵多的雨水终于有了减缓、停下的趋势。 程娟举目四顾,看向四周。这一回,她以前所未有的清醒,“看清”周边一切。 村民们在程娟身后停下,茫然又不知所措,窃窃私语:“怎么回事?” “刚刚在做什么?” “等等,为什么是——” “为什么是程娟?!” “兰婆呢???” 村民们虎视眈眈,围绕程娟。 而程娟看着这一切,忽然意兴阑珊。 她看向旁边一条小路。季寒川从中缓缓走出,平静又了然,叫她:“程娟。” 程娟抬眼,轻轻“嗯”一声。 季寒川微微笑了下,“恭喜你。” 这场游戏中,作为“祂”的存在,更倾向于一种无形的神。只要程娟与之接触,并且在神上倒对方、维持清醒,就能将其噬。 相比之前,海城一中里,心理老师要干掉邵佑上位,难度比这高了不是一点半点。 再者说,程娟从山上来,季寒川原本就对她和“山”的关系有些猜测。 这会儿见程娟卸掉面具,他有种奇异直觉。 也许现在的状况,也不是偶然? 程娟今年九岁。而“游戏”初次出现在地球上,悄无声息地“内测”,的确是十年前,季寒川与邵佑刚上大学时。邵佑初次接触灵异事件,要在那之后。但后来两人查过许多资料,拜会过有同样经历的人,慢慢划定一个时间。 村民们见程娟不理会自己,愈发惊怒,上前想要推搡程娟。 而程娟转脸看他们,眼睛漆黑。 她个子不高,到底只是个九岁女孩。之前在祭服中没被发觉,一来是因为兰婆本身身材佝偻,比旁人要矮。二来,祭服里,也有垫脚的东西。 这会儿祭服被程娟下,雨水冲掉上面的血,血水顺着青石板上的纹路沟壑,滚到村民们脚边。 他们了唾沫,只觉得程娟这一眼看来,自己就脊背发凉,惊恐不已…… 程娟说:“别碍事。” 她这句话中,带着沉郁力量。 村民们惊叫一声,四处逃开。 季寒川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。 程娟又转过头,重新看他。 季寒川想了想,问:“之前给我的免死金牌,还生效吗?” 程娟眯了眯眼睛。 季寒川听到一阵响动,有什么东西在往自己这边奔来。 他听到夜里隐隐约约的猫叫声,箱子上的锁开启,还有山鬼悄无声息地觊觎。 季寒川一动不动,站在原地,脸上还是从容微笑。 宁宁倒是出现在他身后,手上一盏莲花灯,静静看向程娟。 程娟深呼一下,问:“你之前说,我还可以去其他世界?” 她问:“要怎么做?” 其他玩家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。 五个玩家,加上村支书夫妇,在村里某个屋子里,警惕地听外面动静。 他们做了很多防御措施,院子里、墙壁上都挖了陷阱。 这样提心吊胆,到十二点多,方看着院里,突然觉得:“哪里怪怪的?” 齐建明走上前,观察片刻,“雨停了。” 玩家们面面相觑。 方心脏狂跳。她有一种奇怪预,觉得这场游戏走到这里,算不算提前结束?但念头一起,又觉得自己想太多,痴人说梦。 正心下天人战,忽然听到推门声。院门被推开。 韩川施施然走进来。 玩家们警觉地看他背后。片刻后,见韩川自如地穿过一个个陷阱,进门。对上玩家们目光时,季寒川像是想到什么,笑了下,说:“不会再有危险了。” 柯昙瞳孔一缩,下意识喊出声:“你说什么?!” 季寒川说:“我觉得你应该听见了。” 柯昙咬牙,脸上肥颤抖,“这才第六天!” 季寒川说:“嗯,程娟说她会约束村民和游戏生物。” 柯昙有些崩溃:“这到底——”怎么回事儿?! 季寒川眨了下眼睛,说:“看来你们对‘游戏’的了解还是很少。” 这句话之后,按说应该有一番解释。 所以其他玩家屏息静气。 可季寒川说:“这两天忙太多,我想睡一觉,晚安。” 他很从容,走进东屋。 留剩下的人茫然相顾。DaOjUhuishOu.CoM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