戴恩回过味儿来,道:“奴婢谢谢娘娘,奴婢也替他们谢谢娘娘。” 许元姝笑了笑,道:“这话你也得在皇帝面前说一遍。没有陛下,这事儿没有这么好的结果。” 说着她也是微微一声叹,道:“我看过原先的名帖,现如今进的人比原先也少了三分之二,可这事儿里的人知道,外头的人不知道,我听人说过,女差不多是三个里头挑两个,太监……太监得先净身才能被挑走的。” “挑不进来的那些人,女还好说,太监就……” “若不是陛下治下政治清明,百姓安居乐业,也能吃肚子,外头的人就要了,尤其是这些为了进的小孩子们。” 戴恩附和了一句,“是啊,不到走投无路,大多数人不会想送儿女进的,这一年京城附近走投无路的人也少了许多。” 许元姝一笑,“所以你还得谢谢陛下,若不是陛下,我这么来就得出子了。” “娘娘的确是个好人。”戴恩一愣,叹息了一句。 许元姝收了脸上笑容,道:“您也是经历过不少事儿的人了,您今儿为什么来,我也能猜到一二,您放宽心,陛下不是不讲情面的人,您担心什么……不可能发生的。” 戴恩的笑容里带了点释然,“老奴是悲秋伤了,这天的微风刮起来,万物复苏,可老奴却是一天天老了,不免有些伤。” 许元姝一笑,道:“所以说,有的时候书还是的少读一点的,书读得不多,就不会有这样的想法。” 戴恩笑得声音有点大,这还是他第一次在主子面前放肆,“他们说老奴读书读成酸儒了。” 只是笑了两声,他眼圈红了,“娘娘,奴婢斗胆求娘娘一件事情,奴婢想埋在安庆太子墓里。” 许元姝一顿,随即也笑了起来,道:“这个我就要说一说戴公公了,这是你想岔了,你埋在安庆太子墓里又有什么用?” “我觉得你还是埋在康平帝的墓里好,一来是已经给你留好了地方,二来……你埋在康平帝的墓里,才能更好的照顾安庆太子,给太子撑啊。” 戴恩愣了愣,意味深长道:“奴婢不觉得太后还能跟康平帝埋在一处了。” 许元姝笑了笑,“你说的没错,本也不觉得。” 戴恩岔开了话题,“两位小主子看着困了,奴婢先行告退。” 许元姝也没多留他,道:“公公有事儿吩咐手下去做,您坐镇其中便是。” 许元姝没太把这事儿放在心上,她一开始觉得戴恩过来,想说的那句话就是“老奴想跟安庆太子葬在一处”。 不过第二天早上她没看见戴恩,倒是觉得有点奇怪。 戴恩现如今管着乾清,按说每天早上都该来请安的,可今儿却没来。 这么一来,昨儿那番话就叫许元姝心里有点不太舒服了,没等她问出口,张忠海上来行礼,道:“娘娘,戴公公昨天夜里忽然生病了,今儿奴婢先顶他一。” 这倒也没什么奇怪的,前年陛下刚登基的时候,身边只有张忠海一个,倒是也跟着办了不少事儿,叫他顶上合情合理。 “戴公公生了什么病?可让太医看过了?” “说是昨儿晚上出去吹了风,打了个寒颤觉得浑身发冷,怕是时疫,已经喝了药歇下了。” 许元姝嗯了一声,道:“在哪儿歇着?叫人好好伺候着。” 张忠海笑道:“娘娘放心,戴公公在御茶坊边上的屋子歇着,距离太医院也近,太医才刚看过。奴婢也差人去看了一眼,说是看着有点虚弱,不过神还算好。” 许元姝点了点头,又吩咐几句饮食上要细,只是心里还是记挂着,到了中午皇帝回来,便跟皇帝说了。 皇帝道:“我叫他们看着了,下头人也不敢怠慢戴恩,咱们屋里还有孩子呢,虽然看着不太严重,也等他病好了才能叫身边的人去看。” “我知道了。”许元姝觉得口有点堵,不过皇帝说的也对,原先病了都是要搬去偏僻地方静养的,戴恩还能留在乾清里已经是恩典了。 乾清原本就是皇帝的寝,里头书房也是好几间,处理政务也不用太憋屈。 就像以前住在长乐,皇帝很少拿折子回来看,一来地方不够,二来也不好叫司礼监的太监在后里伺候,不过到了乾清就不太一样了,有的时候皇帝不太乐意去御书房,政务就全在乾清处理了。 因此连六斤一天都要出入好几次。 下午,寻了个机会,许元姝打着关心皇帝的旗号,叫了六斤来问话。 “娘娘。” 六斤礼还没行完,就被许元姝打断了。 “你去——你差人去看一看戴恩。”许元姝皱着眉头道:“我心里不太舒服,昨儿早上他来请安,说了一大通似是而非的话,又说要给安庆太子陪葬,像是待遗言。” “我原本不觉得什么,可是晚上他就病了,纵然是心有预兆,也没有这样准的。” “戴恩是司礼监的人,哪儿觉得不对立即就能看太医,如何能染上时疫?” 六斤点头应了,不过许元姝还有话要说,有些不适合跟皇帝说的话,告诉六斤却没什么顾忌。 “我刚进的时候,若不是他帮我,我怕是早死在吴贵妃手里了。”许元姝叹道:“纵然是我有手段,可是没有靠山,只有戴恩帮我。” “就算他有别的目的,可我从中受益了,不管这么说,他算是救了我的命。” 六斤没说话。 “还有那一碗面。”许元姝嘴角微微一翘,不管什么时候想起那一碗面,想起当时的心情,她的心里都是溢的甜酸楚。 “我进的头一个生。”许元姝脸上有了微笑,“是戴公公给了我一碗寿面,不是别的什么面糊,实打实的一碗寿面。” 就是她去了东三所,在鲁王爷后院里当侧妃,那一次吃的也不过是碗拌面,里头还夹杂了她的计划,用生来博取鲁王爷的好。 她长了一口气,“那碗面……大概是我最后一次真情实意的动了。” 六斤抬头看了她一眼,见她眼角微红,又把头低了下来,倒也没安什么,只说了几句娘娘放心。 两人也不用寒暄,该说的说完,六斤便离开了。 许元姝微微叹了口气。 到了晚上,许元姝不知道睡了多久,忽然听见身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,皇帝像是起来了? 她睁开眼睛,只看见屋里一片的黑,天没亮,屋里也只有一蜡烛照明。 “这么早?”许元姝糊糊的问道。 皇帝在她身上轻轻拍了两下,道:“晚上汤喝多了,你睡你的。” 许元姝裹着被子往里头一滚,很快便睡着了。 不过皇帝却不像是要起夜的样子,他批了衣服,跟着施忠福到了外头,沉着脸道:“又查到了什么?” 施忠福低着头道:“陛下……奴婢今儿回来,听见戴公公病得不轻,虽然……”他咬着牙照实说了,“虽然得陛下恩典,叫戴公公在乾清养着,可奴婢心里想着两个小主子,担心不已,就叫了戴公公身边伺候的人来问话,又去拿了戴公公的脉象。” “你想说什么?”皇帝像是察觉到了身边,声音里蕴含的怒气快要冲出来了。 施忠福打了个哆嗦,像是被自己要说的话吓到了,“陛下,戴公公每临近清晨便是高烧不退,却没有汗,吃了柴胡汤也不管用。” “一天差不多要昏睡半。” “一病就起不来。” “内里虚,上来就是实火,热闭了窍,导致汗发不出来,连水都不能多喝,怕伤了肾,只能用温水擦身。” “跟朕当年一模一样?” “请贺太医回来!” 第433章 戴恩之死 皇帝在屋里来回走了好几圈,只是怎么走心也静不下来。 无论是谁知道嫡母当年可能对自己动手, 现在又动了第二次, 他做出什么举动来都不算得过。 现如今皇帝不过是屋里踱步,这样的表现已经能用泰山崩于前而不变来夸他了。 只是他在屋里疾走了两圈, 面还没平静下来, 就先看见一边的施忠福了,皇帝难免迁怒道:“你还不去!你拿着司礼监的牌,随时都能进出廷,难道要天亮了才肯办事!” 施忠福又是一哆嗦,这些子查到的东西叫他不能不害怕, 虽然皇帝的怒气不是冲着他来的,可这两子他难免有点忐忑,甚至还有点怕知道的太多被皇帝灭口。 “陛下,奴婢发现武伯一直在给佛慈庵供奉, 一年两千两银子,还有四盏长明灯, 直到陛下登基才减了些。” 说完施忠福小心抬头, 看见皇帝脸上的怒气里夹杂着一点疑惑,急忙又补充道:“佛慈庵就是宝印大师出家的地方,宝印大师——” 皇帝冷笑了一声,接上了施忠福的话,“就是太后身边的那个尼姑。” 皇帝坐了下来,方才动之下他出了一头的汗,现如今已经能稍稍冷静了, 戴公公这一“病”,尤其是跟皇帝以前生了一模一样的“病”,不用推测也该知道这不是病,而是被人下药了。 下药的人是太后。 以前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情就都有了解释。 楚王为什么会急匆匆的着礼部下聘。 甚至九哥被养成那个子,都是太后故意的。 “她的心肠怎么能这样歹毒!” 皇帝忽然站了起来,“去请贺太医来,戴恩这是给朕挡了灾,叫贺太医——” 叫贺太医治好他? 皇帝想起自己当年都病了一个月,直接熬成了人干,戴恩快七十了……前两年还大病过,早已元气大伤成了人干,他如何能熬得下去? 这么一想,皇帝的语气又软了,他叹道:“罢了,贺太医已经出颐养天年了,这种时候就不要叫他进来了……让太医院好好看着他,该用什么药用,内库里还有野山参和百年的当归,别叫他太辛苦。” 施忠福这才松了口气,只是还没下去,就被皇帝叫住了。 “你去叫上六斤。”皇帝道:“不用遮掩了,人证物证一概都查清楚了,朕这次……要废了太后!” 皇帝既然不打算遮掩,那派出去的人手跟以前相比就有了天壤之别,观心殿被锦衣卫围住了,连送进去的饭都要一一查探,不仅仅要检查装菜的盘子盒子,连米饭都要锦衣卫拿筷子拨开,汤也要搅一搅,生怕里头藏了什么东西。 太后什么时候受过这个气?纵然是她跟康平帝两看生厌的时候,里也没有人敢这样下她的脸。 这还不够,外头也是一样,太后娘家也被围了起来,当年皇帝生病前后每一个人的去处,还有公中的账本,来往的人家都给查了个清楚。 “哀家要见皇帝!他这是要弑母不成!” 可这一次不一样了,戴公公在乾清中毒,所有的证据都直指太后。 “您歇一歇吧。”奉命前来看守太后的曾太监幸灾乐祸的劝道,他脸上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意。 “陛下理万机,您既然自诩是陛下的母后,也该体谅体谅陛下才对,怎好用这样小事来打搅陛下?” “您该盼着陛下好才对。” “哀家要见皇帝!”太后一遍遍的叫,一遍遍的拍着桌子。 曾太监头也不回的走了。 只是刚到观心殿的班房,他还没坐下,就看见一脸沉的皇帝快步走来。DAoJuhuishOu.cOM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