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丛筠松开她的手,“那你本不他,你还是把自己看得更重。” 这很荒谬。 当一个人用最坚定的语气,阐述最匪夷所思的话时,就很荒谬。 店里人声嘈嘈,热气蒸腾,易佳夕无声地盯着这位多年好友,却产生了一丝不真实,好像她们从未真正认识过。 就在此时,她的手机响起,梁霁辰那辆黑suv缓缓驶近。 隔着两面窗,隐约可见梁霁辰那张沉默冷峻的脸。 易佳夕突然觉得安。 她头也不回的离开,几乎是奔向她的真实。 坐进车里,梁霁辰没想到她这么快出来,刚要说话,易佳夕却忽然靠近,一脑袋扎进他怀里,头发茸茸的。 “怎么了?” 易佳夕的声音像一只被同伴欺负了的小动物,委委屈屈地控诉,“你怎么才来。” 他收到定位消息,也不过是十分钟前的事,这当然不算慢。 但梁霁辰不打算反驳她。 “对不起,我来迟了。”他她的头发。 易佳夕揪住他的领带,瓮声瓮气地,“我不会就这么算了,要惩罚你。” 梁霁辰低声笑笑,“你先坐好,系好安全带,在路上想想该怎么惩罚我。” 隔着车窗,他看见宋丛筠正望着这边。 直觉告诉梁霁辰,易佳夕此刻的异常和她有关。 他开车驶离校门口,汇入路上密集的车,易佳夕始终沉默,直到快到家时,她才开口,“梁霁辰,问你个问题。” “救你。”梁霁辰试图活跃气氛,但易佳夕却没有笑。 出生以来,这是他头一回充求生。 “不是,”易佳夕眼神亮亮的,像水淌过黑暗,“如果,我是说如果——有一天我犯法了,你作为知情人,是会帮我逃跑,还是会送我坐.牢?” 梁霁辰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,“犯了什么法?” “随便,”易佳夕显得有些没耐心,“你快回答我。” 他想了想,镇定地答,“我会送你去自首。” 易佳夕看着他,“哪怕我被判十年,二十年,甚至更久?” “我会请最好的律师替你辩护,督促你在里面好好表现,争取减.刑。”梁霁辰松了松领带。 他敢这么说,就做好了易佳夕生气的准备。 反正已经要被惩罚了,多一个不多。 易佳夕愣怔地看着他,“为什么不帮我逃走,不我吗?” 车内放着柔和的弦乐,他们堵在路上,被一片刺目的红包围。 “那不是,那是恐惧,应该是——”他皱着眉措辞,“和对方坦坦地站在光下。” 易佳夕愣怔地望着他,了鼻子,别扭地说,“那等我出来,我都老了,你也老了。” 梁霁辰单手握着方向盘,“所以,为了别让我等,做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行不行?” “行。” “别的我不担心,但通法你得背,”梁霁辰侧身过来,挑起易佳夕的下巴,温柔辗转,“还有我的手机号。” 第46章 这天晚上, 梁霁辰十分反常, 几乎整整一晚,最后累到几乎力竭, 易佳夕闭着眼在他怀中沉沉睡去。 好像他是要用一些确定的东西, 来弥补那些不确定。 那晚的亲密过后,接下来整整一周, 他们见面的时间寥寥无几。 梁霁辰忙着筹备新年音乐会与滨音大的大师班课程,期间还要到z市出差一次, 易佳夕则忙着店里的年终盘点, 跟进网店的筹备工作,两人都是早出晚归,只有夜里能拥抱而眠。 很快就到了农历腊月二十九,小除夕。 这天, 易家所有人都要回家报道, 无论如何,总得应个卯。 说起来, 老太太其实并不热闹, 易家的人似乎天生都有些冷情, 但她的规矩大, 年老了, 越发的讲究,哪怕大家面不和心也不和,也要凑一块儿。 俗称,“团圆”。 只是不知为什么, 这样的子,徐明华也要凑热闹。 吃饭的时候,易文姗坐在易佳夕的左手边,低声嘲道,“他不如改姓易,名正言顺领遗产。” 易佳夕敷衍地笑笑,没接话。 只怕不用改姓,遗产也少不了他的一份。 同样让她到惊奇的是,易文珊平无论对姚金玲和徐明华有多不,只在私底下抱怨,今天小年夜,“阖家团圆”,她却随意地说出遗产这么晦气的话。 不仅如此,就连素来跳不羁的易嘉泽,今天也格外的安静。 事出反常必有妖。 姚金玲一头黑得不自然的头发挽成发髻,面目庄严,她称赞易嘉泽近来掌管公司辛苦,人也沉稳了,易嘉泽没应声,默默搁下筷子,冷淡地看向姚金玲的方向。 从易佳夕的角度来看,她觉得他看的并不是老太太。 而是她旁边的徐明华。 在这类家庭饭局上,易佳夕的存在向来是很低的,她与集团事务无关,更不关心家庭内部的利益斗争,当饭桌上开始讨论到集团近来在城东拍到的一块新地皮时,这顿饭更加索然无味了。 她低头品尝碗中的枣妃响螺汤,习惯屏蔽周遭的声音。 要不是易文珊忽然动地大声起来,她不会去听。 “凭什么把这个烂摊子甩给我们?志一直兢兢业业为家里做事,妈,不要太偏心行不行?” 邱志拉了拉子的袖子,却并未出声劝阻。 姚金玲不冷不热地睨着易文珊,“我是老了,可还不糊涂,志管理那几家酒店时,财报有多难看,集团上下有目共睹,偏心二字,我担不起。” 易文珊是姚金玲领养的孩子,这在易家上下不是秘密。 她顾忌自己身份特殊,一向在养母面前谨小慎微。 今天这一出,虽然是利益之争,易佳夕却不免高看这位姑妈一眼。 一个有脾气的人,总好过唯唯诺诺的应声虫。 但她没兴趣参与这场战斗。 易佳夕放下筷子,“我吃完了,上楼休息。” 她站起来,挪开椅子,姚金玲出声叫住她,“还没问你,最近和梁先生往得如何?” “还行。” “有空带梁先生来家里吃饭,不要怠慢了。” 这位祖母,连她的生都不曾送上祝福,倒是十分关心她的情生活。 易佳夕来到二楼的临时客房。 白单,深蓝窗帘,几何图案的地毯,和酒店房间别无二致。 她甩掉鞋子,倒在上,准备给她的梁先生打电话。 今天,他的家人都在国内,回到南方老家的祖屋接农历新年,现在应该也是围坐一桌,热热闹闹的吃晚饭。 他的外祖母是德国人,受丈夫影响,深深地热中国文化,尤其是中国的美食。 梁霁辰说,外祖母最的一道江南醉蟹,鲜美无比,但因肠胃不好不能多食,后来外祖父学到了改良版的醉蟹,用地道的花雕酒,肥美的大闸蟹,味道不输。 正想着酒,有人敲门来给她送酒。 易嘉泽手在袋里,斜靠在门框上,冲她晃了晃手里拿瓶酒,语气懒洋洋地,“我新买的酒庄送来的,味道马马虎虎,要尝尝吗?” 他结束了下面的战场,又来这里挑事。 易佳夕正要关上门,忽然想到宋丛筠。 那天在烤店不而散后,宋丛筠没有联系过她,或许她到很不自在。 易佳夕的情绪从来都是来得快散得快,她现在并不生气,这几天反而一直反复在想,宋丛筠到底为什么这样。 她不认为宋丛筠是那种肤浅到只看外表的人。 她不知道宋丛筠那样循规蹈矩的格,怎么会选择和易嘉泽在一起,怎么敢在高中的时候,一意孤行地选择跟在他身后。 这些疑问扰得易佳夕几乎失眠。 她没说什么,松开手朝房间里走,坐在飘窗旁边的小沙发上。 易嘉泽却没跟进来。 他像是并未料到的举动,原本做好了被易佳夕甩门的准备,却没想到她会让他进去。 这反而让易嘉泽开始迟疑。 “不进来就把门关上。”易佳夕不耐烦地开口。 易嘉泽想了想,走进房间把门关上,径直到飘窗上坐下,把那瓶酒和两只红酒杯也放上去,倒上些酒,端起来递给易佳夕。 酒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香槟,易佳夕浅浅地啜了一口,是长相思。 她最喜喝的就是长相思。 透过酒杯模糊的影像,她发现易嘉泽正在看着她。 易佳夕一向反他这样旁若无人的举止,正要发火,却忽然看清易嘉泽的眼神,似乎和以前不同。 少了些乖戾,反而有些小心翼翼,当易佳夕瞪着他的时候,他竟然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。 DaOjUhUIShoU.cOm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