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就在楚淮青还在犹疑的时候,一声男音雄厚浑浊,贯彻进楚淮青的耳里:“有什么事不好声张?” 哪怕事先在脑子里模拟了一遍与楚国公的相逢,但真正遇上的时候,楚淮青还是忍不住身体一僵,没有第一时间转过身去,直视来人。 他在想自己该称呼楚国公什么? 爹爹叫不出口,楚国公又显得生疏,但哪怕只是一声父亲......他好像也迈不过这道坎。 此时此刻,楚淮青不得不承认,在这一件事上,主公终是比他自己更了解他。 虽然楚国公是楚淮青的父亲,但对楚府上的人而言,真正的主人一直都是楚淮青,不会因为楚国公在楚府住了多久而改变,见两父子气氛不对,管家第一时间将请示的视线投向了楚淮青。 眼见躲不过,楚淮青反倒冷静了下来,不过面上没有出任何端倪,颔首道:“你先下去罢。” “是。” 管家在时,场上或许还有着几分生气,管家离去之后,瞬间回归到死一样的沉寂。 一个矗立不走却是背对,一个慢慢上前,俨然要谈的模样,却只是无言。 楚淮青不说话,楚国公也是。 对方终归是自己的父,儿子离家不归近七年,期间不曾招呼过一声,哪怕幼时也对家人多有隐瞒......种种罪行累积下来,在孝悌为尊的古代,不将自己这个儿子打断腿,楚淮青都觉得楚国公已经仁慈至极,况且仍是这样的情况下,儿子居然还避而不见,身为人父,怎能拉得下脸去谈? 但理解是一回事,主动认错又是另一回事,即使私底下认为先开口的人会是自己,楚淮青也想到磨蹭到最后一刻。 他从没想过先妥协的人会是他的父亲,楚国公。 “你自什么时候开始追随贤王?” 公式化的询问,能应付。 内心不松了一口气,楚淮青道:“十五岁那年。” “十五岁?” 除了楚淮青自幼时起便开始伪装自己,外界还有一个传闻,那便是楚淮青在放吃苦的这段岁月里痛定思痛,改归正,所以才有了今的成就,但边关城的百姓却道楚淮青在初到之时便展现出了过人的才华,导致这个传闻立马不攻自破。 现在得到楚淮青的应答,也不过让楚国公的心情更糟糕一些而已。 “......是。” 楚国公平淡的语气终于出现了些许波澜:“十岁之后你便变得异常顽劣,我与你娘还以为你被恶鬼俯身,请了方丈作法事......是那时候开始,你便想着要将自己隐藏?” 十岁,正是他重生回来的年纪。 习惯了孑然一身的寒冷,一朝穿越成了腹中还未知智的胎儿,听着外面父母充宠的低语笑言,楚淮青如何不想着做最听话、最能让楚国公他们自豪的孩儿?然而身为一个穿越人士,楚淮青并没有能够肆无忌惮拿出手的金手指,不会背唐诗,不会写文章,学习天赋不及他人,还得时时谨言慎行,以免被人当成怪物捉了去,父母的护成为他坚持下来的动力,但那段时间究竟付出了多少,楚淮青偶尔想起,还是会到不过气。 但他终于还是成功了,只不过一个重生,尽数反转,十岁之前的天之骄子,十岁之后的朽木纨绔。 楚淮青半敛眸眼,即使楚国公看不到:“是。” “为什么?” 楚国公语速略急,他不是一个多话的人,对儿子更是说不出那么多情深款款,只是他迫切想知道,究竟为了什么理由,会让那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在一夜之间发生了改变,变得连自己这个亲爹都觉得无比陌生。 因为重生,因为认为家人不可信任,而楚淮青最终的回答却是“国主不堪”。 楚国公像是信了,所以他再次沉默了下来。 秋风吹过,树叶飒飒作响,因为管家的吩咐,没有一个下人敢过来打扰两父子,空气中似也弥漫着尴尬。 楚淮青想要逃走,这个念头发展到他如同地面生的脚掌居然往前挪动了半步。 “外面传闻的那些事.....关于你的那些,是真的?” 脚掌一滞,楚淮青不得不答:“一些胡编造,大部分是真的。” “在边关城揭破王将领的谋,并设计对方吐出十万灾款?” “是王爷英明,我只是参与其中。”父亲面前,他如何好意思自夸。 “让徐真主动将青州给贤王,也有你的参与。” 楚淮青:是他的错觉么? “......徐大人大义,我辈自不敢忘。” “目光长远,提议‘支援’平州,吓退洛罗猛?” 楚淮青:为何觉父亲的语气有些奇怪? “是王爷.....” “也是你在贤王深陷长安的时候施与解救。” 楚淮青:这样一副唠嗑的模式是怎么回事,公式化问答去哪了? “不是,能够解救主公,全仰仗谢穷酒找来的那帮侠客。” “谢穷酒?哦,外界说道那位谢先生么,听你的语气,你们似乎是朋友?不对,我是老糊涂了,他早年便喜来我们家窜门,你......离开之后,他便少有出现,看我,竟是连他也忘了。” “这个么......”干笑。 楚淮青的额上滑下一滴冷汗,再这样问下去他真的要招架不住了。 然而楚国公并没有再问下去,只是重重地叹了一句:“不愧是我儿。” 楚淮青:“.......”为何你一副功劳全属于我的样子。 等一等—— 楚淮青怔住,楚国公方才说了什么?dAojUhUIshOu.COM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