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琴算是懂了,她被人讹上了,想到还呆在机场等待的时黎,她肯定是不能叫保险公司的,这一来二去不仅耽误时间,倘若时黎回去打听消息,她的计划准要泡汤。 这两人见她不肯下车,扬起巴掌重重砸在玻璃窗上,吓得时琴心惊跳,她平里虽然喜玩的,但手都是体面人,哪里撞到过这样的直面恐吓,唬得不知所措。 时琴缩在位置上咽口水,身后的其他车见状疯狂按喇叭催促,这是双向两车道,一旦堵住后车都动不了,时琴被吵得头晕,按着方向盘大喊,“够了——说吧,究竟要多少?” 。 时黎喝了半杯咖啡,没等到时琴,等到服务生。 系着卡其围裙的少女模样青涩,看样子是趁着空闲打暑假工的学生妹,说话语气又轻又不自信,“女士,抱歉打扰了,请问您愿意拼桌吗?这里有位先生需要位置,但现在只有您这里有空位……不好意思打扰了。” 时黎将自己的手提包拿开,示意可以。服务生松了口气,又道了几句谢,很快就引着一个男人就坐。 一靠近就是柏木特有的气味,时黎嗅着,似乎是万宝龙tarwalker,鹤川偏这种雪覆松木的味道。她好奇抬眸,只是一眼,就定住。 陆商?! 面前的男人灰西装,身材高挑修长,偏偏神态冷漠,镜框挡住眼中的深思,透出皮囊的是温文尔雅的无害气息,毫无印象中的冷狠戾。 这让时黎想到了陆鹤川。 本能,她从心底泛起恶心,他抢了陆鹤川的家业还嫌不够,连他的神态、喜好都要学了去? 时黎站起身想走,陆商却攥住她的手腕,她挣扎不开,见店里人好奇朝着他们看来,面子下不去,只能乖乖坐下,咬紧牙低声问,“干什么,放尊重点。” 陆商眼神淡漠,嘴角却轻轻勾起,“向嫂子问好。” 时黎怒极,她就知道这种人披着羊皮还是。先前鹤川还在,她着陆商喊自己嫂子,他不肯,现在却故意用这个怒她,“你别太过分——” 陆商并没有立即回答,他侧身靠在椅背上微微挑起下巴,讥诮反问,“你说晚上有我的约会?” 时黎气笑了,这个人还是那么自作多情那么不要脸。 她刚才是想利用“追求者”婉拒时琴将她许配给陈必达的“好意”,所以临时编了个不存在的男人,姓“陆”也仅仅是她脑子里只想到“陆”这个姓,也不知道这听墙角的怎么就误会了? 时黎拒绝跟他解释,她不想与这种人废话。 陆商却不想放过她,攥住时黎的手指微微用力,他的手很干净,指节修长匀称,指甲剪得很齐,时黎能觉到一阵阵热度顺着皮肤浸入她的血管,让时黎情不自想要更用力甩开他,“既然时小姐兴趣,陆某人不介意设宴为时小姐接风洗尘。” “毕竟,咱们是多年的好友。” 他嘴角挂着悉的、令时黎憎恶的笑意。报复,时黎也笑了一下,“陆商,你也太不要脸了吧,我说的陆先生是鹤川,他可经常带我去明公馆,这两个词与你有关系吗?” 时黎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,线也绷得死死的,心中解气,继续羞辱他,“陆商,你这辈子都别想超越鹤川,你永远都只是他身后的影子。” 时黎仰面看他,等着他爆发。 陆商没说话,好一会儿,突然低声笑起来,“时小姐这些年嘴巴上的本事长了不少,看来鹤川不在身边,吃了不少苦?” 他松开了时黎,慢悠悠从位置上站起来,目光平和,“忘记通知时小姐,明公馆已经被我并购,你说的两个词汇现在属于我,倘若时小姐邀请别的陆先生,请另择他处。时间不早了,我还有会议,时小姐如果后悔,随时可以联系我,我一定、好好地、为您接风洗尘。” 明公馆被卖了……? 时黎说不出心中什么样的觉,总归是与遗憾、不甘有关的词汇,她不在的四年,四九城发生了很多她还来不及了解的变化,这是她出生的城市,第一次让她觉到陌生。 光镂空的雅柔白名片被陆商随手搁置在咖啡桌上,时黎扫了眼,上面只有“陆商”及一串号码,不难猜测出这是陆商的私人名片。 他倒是把陆鹤川的脾气学得一等一,还好他还要点脸,没有照搬鹤川的所有嗜好,镂空的花型不是梅而是劲竹,时黎没急着收,而是等到头大汗的时琴出现,才悠哉悠哉将名片慢动作进卡包。 时黎确定自己的动作足够引起时琴注意,她没忽视时琴倏地变冷的视线、绷直的下颌线,时琴强撑着慈,假笑着拍了拍时黎的肩膀,“四年没见,黎黎又变漂亮啦。”该死的狐狸,不就一张名片,耀武扬威什么? “姑妈,咱们过年不是才见过?” 时琴一时语,时黎却不想同她废话,直截了当要求,“姑妈,咱们快点去医院。” 之前,时黎赶到医院时,恰好撞上时琴表姐说话,她没敢声张,只隔着玻璃层小心翼翼看一眼重症监护室里的爷爷。老人不复过去的强硬,虚弱躺在上,身上管子,心电监护仪波动的频率时高时低,好像下一秒就会断气。 时黎想哭,却哭不出来,她只有一个人,身边围绕着豺,她很怕自己撑不住,很怕爷爷再也起不来,但她只能忍耐,她必须要忍,现在的她什么都不懂,什么都没有,连抗婚都要借助陆商的力量,她本没有可能与狠狠咬住时兴集团的亲姑妈争。 一路上,时琴主动开口缓解沉闷的气氛,“黎黎,别担心,我请了最好心脏科医生,爷爷一定会没事的。” 想到什么,她又柔了几分语气,“唉,今天姑妈为了尽快来接你,撞上一辆小皮卡,那车的主人是个敲诈勒索的外来务工人员,讹了姑妈八千块……最近家里也是,多病多灾的,什么事情都觉不顺,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东西进来了。” 她明里暗里讽刺时黎是扫把星,时黎假意不知,飞快从包里掏出一本kjv版《圣经》,这是她印度室友赠送她的护身符,时黎认真看着时琴,虔诚将手按在圣经封面上,说:“妖魔鬼怪快离开——妖魔鬼怪快离开?” 时琴:“……”死丫头。 第3章 离去 时黎对人对事是不同的态度,唯有面对时怀瑜,才会真的出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。 她记忆中的时怀瑜无所不能,他站得笔直,声音洪亮,会帮她买喜的任何东西,看着躺在病上、艰难呼的老人,时黎控制不住心里的恐惧。 爷爷,爷爷……你最我了,你醒醒好不好?时黎不想长大,时黎需要你的保护,站起来好不好?梨子愿意把自己的寿命分给你,你要多少都可以。 她站不住,觉得双腿发软,只能跪在病前,拢住时怀瑜的一只手,低头沉默。 时琴站在门后,隔着小小的玻璃窗,出古怪的笑容。 死老头活不了多久的,早在半个月前,她趁着老头病得糊糊,让律师刀一份遗嘱,骗老头签了字。 看着相依的一老一少,时琴觉得痛快。 爸爸,你一辈子偏心,临死前也该为女儿做点什么吧? 杨莉走到她身后,搂住时琴的、撒娇,“妈咪,我想去巴黎看秀,外公什么时候才能死啊?”时家虽然落魄,好歹也是体面人家,绝无可能掌权人死后,子孙夜笙歌的,夏时装周就要开展,老头可别耽误了她出门际,她可是好不容易才搞到的邀请函。 杨莉心跳的很快,她已经能幻想出来时黎被她扫地出门的场景。她受够了时黎的高高在上,都是时怀瑜的子孙,老头偏心偏到太平洋!时黎成年,老头眼巴巴去定了个世界第二大的天然粉钻,她呢,定件礼服都不能走公司水。 说得好听,什么账目不清,真糊傻子呢?舍不得就舍不得! 时琴温柔笑着,拍着杨莉的手背,眼神还是在时怀瑜身上,“耐心点,别出马脚,这鬼丫头勾搭上陆商,别生事端。” 话音未落,杨莉就沉不住气大喊大叫起来,她跺着脚,扯着时琴的胳膊用力拉拽,“妈!你要给我想办法!陆氏集团的夫人只能是我!我要陆商!他是我的!” 时琴没察觉出杨莉的小心思,第一次听她直白宣誓主权,吓了一跳,她环顾四周,见走廊没人,这才皱起眉,用眼神制止杨莉的嚷嚷,“吵什么!” 老东西还没死呢!还有,她在幻想什么?京圈那么多大小姐,眼巴巴瞅着陆商,想要嫁给他当陆太太能从城北排到城南,她在痴想妄想什么! 杨莉急了,“妈咪,他说过会娶我的!” 她还记得那天。 陆商抱膝坐在场上,夕西下,他的睫全是金,落寞的神情让杨莉心动不已。年轻的陆商狠厉沉,有着不同于同龄人的魅力,他与陆鹤川不同,陆鹤川是典型贵公子,俊朗高傲,整系着领带,会弹钢琴打马球,是女伴嘴里完美的白马王子,但杨莉不喜他,因为陆鹤川只会对时黎一个人笑,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就像在看垃圾,毫不掩饰地嫌弃。 他身边,时黎穿着杏长裙,左手拎着深灰的保温杯,风吹动她的裙摆,出雪似的小腿,她骨纤匀,动起来显出些许纯情。陆鹤川正向她展示投篮技巧,只要两人呆在一起,自然而然排斥其他人的加入。杨莉小心翼翼坐在陆商身边,陆商一点视线都没分给她。 杨莉知道他在看时黎,可时黎是陆鹤川的。她怀恶意地想,陆商只不过是一个私生子,有什么资格相配时家大小姐时黎,他们不可能在一起。 意随心动,她还真的开口了,她学着时黎的语气,高高在上施舍,“别看了,时黎是陆鹤川的,你只不是跟在他们身后一条狗。” 陆商微微侧过脸,黑的眼睛注视着杨莉,这是他第一次正眼看她,杨莉看到他的嘴角弯起,他很淡地笑了一下,眼眸全是晃动的光,杨莉以为他想通了,心中振奋,忙不急表态,“不过你长得合我心意,我可以勉为其难接受你。” 陆商之后是什么表情她忘了,杨莉只记得那天黄昏,面前的少年突然起身,捏着矿泉瓶仰头灌,衬衫被浸,杨莉能看清他上下翻滚的喉结,他将手里的水瓶丢出去,嘴角带有水痕,就这么定定看向她,杨莉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。 杨莉想,他这算同意了吧? 时琴的声音打断她的回忆,“你和他?也对,你们也是一起长大的。” 倘若陆商真的对杨莉年少心动过,时琴从中作也不难。要知道,年少动心,一生心动。 “我再想想办法,如果陆商真的喜你,你想嫁给他也不难。” 时琴帮杨莉顺了顺耳边的碎发,温柔抚摸她的脑袋,“妈咪你,会为你做好打算的。宝贝放心,时黎不可能嫁给陆商。” 不管是为了女儿还是为了时兴集团,都不可能让时黎嫁给陆商。 两人来不及多说什么,监护室里的时黎跌跌撞撞冲出来,沙哑着嗓子喊,“律师——爷爷要见黄大律!” 时怀瑜躺在上,眯着眼睛慈看向时黎。他等到他最喜的孙女回国,他的梨子长大了,可以独当一面,他不能再陪她,他时怀瑜的孙女,一定会坚强长大。 时琴搞的把戏,他都知道,她以为他病糊,只有时怀瑜自己明白,他是在拖延时间。没有那份遗书,他不可能活着等到时黎回来。是他造孽,没教养好儿女,生了两个畜生,一个早早进了土坟头,一个想吃亲爹的骨灰,造孽! 时琴也慌了,她没想到亲爹现在还有理智,现在的时怀瑜脸颊窜红,烧得眼睛润,他干瘦的手指死死扒住单,可以看出他已是强弩之末,但他就是憋着这口气,与阎王争命! 时兴集团是他一手带大的,是他最重要的东西,他必须将它给他放心的孙女时黎。 黄律师本来就待命,很快就赶到医院,在律师的见证下,时怀瑜一字一顿,将公司的实际控制权、最高决策权全部给时黎。 他用浑浊的眼睛看向角落里泣不成声的时黎,柔声嘱咐,“梨子——听爷爷话!好好长大,嫁给你喜的人,多生几个孩子,爷爷对不起你,没能送你出嫁,这些年我娇纵你……让你养成绵软的子,我的错!咳——梨子,听着,先长大再守家,爷爷……对不起你。” 比起时兴集团,他更喜他的孙女,如果孙女守不住……守不住就算了。 时琴心中惊涛骇浪,她恨得几死去,现在却还要假装悲痛,愤愤扑向时怀瑜,用尽全力挥下一拳,嚎道:”爸爸——你别死!你死了女儿怎么办!“时怀瑜被她这么一砸,眼冒金星,一口气不上,就这么去了。 时黎还没反应过来,等她冲上前推开时琴,时怀瑜已经没有了呼。 “爷爷!” 这一刻,时黎真的是孤家寡人。 她觉得冷,好冷啊,她用尽力气控制,才没有发疯去撕咬时琴。 隔了半座城的陆氏集团。 陆商收到消息:时家变天,时老爷子将公司给黄小丫头。他并没有太多情绪波动。 手中的黑棋子被他颠来倒去,又丢进棋罐,他冷漠抬腕扫了眼时间,漠然对着候着的董秘说道,“调动资金,准备着手收购时兴集团。” 董事会秘书是财务总监升上去的,尤其看重财报,见boss发话,他也要适当的提示,“陆先生,恕我直言,时兴集团连年亏损,如我们要投资养元产品,虎庄药酒更有市场。” 时兴集团是养元饮料的巨头,常年盘踞最高端饮料消费市场,但他们的产品有个致命缺陷——更新换代太慢,消费一、二级市场已经推不动,陆商收购后,可能需要每年至少几十亿的渠道营销费用,这可能会是笔亏本的易,董秘想不懂,商场上向来冷血无情的陆董怎么会突然有善心做好事? 陆商闻言愣了一下,他随手从屉里出一沓文件丢给董秘,“老张,看看。” 张董秘也没客气,从头到尾翻了一遍,内容差不多记住,他搁下文件,疑惑试探,“陆先生是想转变生产销售模式,将高端饮料做成制品及植物蛋白饮料?” 一百块的饮料普通人舍不得买,但五块的养元产品,一般家庭都会选择,只要他们将广告宣传侧重于补脑,每年的中高考市场就可以支撑生产线。 张董秘脑子转过很多想法,从时兴集团的秘方,到巨大的潜在市场,他佩服地想,果然是把控企业命脉的大boss,就是比他们有脑子,看得长远。 “好的,陆先生,我这就去准备。” 张董秘走后,整个房间又恢复了安静。 陆商站在落地窗旁眺望远方,似乎整座城市都在他的脚底下,他平白生出烦躁,他年少时定下的两个愿望,增增改改,最终变成:娶到时黎,折辱她;毁掉时兴集团,让时家彻底消失。 午夜梦回他常会想到时黎,那个让他燥热、让他痛苦的女人。 梦中的时黎乖得很,总是软着身体求他轻一点,她是那么乖,乖到让陆商只想占有,生不出一点恨。 可梦醒了,陆商会去搜索时黎的ins,她还是记忆中的那样——娇纵跋扈,惹人频生征服。 DaoJUhuIShoU.Com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