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随咬着牙爬上马,心中给颜小姐记了一笔,怎么着也得报复回来。 顾盼到家之后,太尚未落山,时辰也还早。 颜父好像一天什么都没做,专门在家门口等着她,看见自家女儿回来,赶忙上前,问东问西,“同赵公子相处的怎么样?菩萨又怎么说?” 顾盼对她的老父亲笑了笑,闭着眼瞎胡扯,“菩萨说我同赵公子若是成了亲,便会命中无子。” 颜父当真信了,脸顿时严肃起来,“这可不行!” 他一脸认真的说:“我真是没想到赵随竟然不能生!” 他女儿娇生惯养泡在金子里长大,身体不可能有病,若是命中无子,就肯定是赵随的问题了。 顾盼在心中对赵随说了句对不起,附和道:“是啊是啊,他不能生呢。” 颜父略有犹豫,“可是除了他之外......” 他一时还真的找不到肯娶她的男人! 气煞他也。 顾盼装模作样叹气:“没关系的爹爹,当务之急,是要和赵公子说清楚,可不能让他耽误了我呀。” 颜父觉得她说的有道理,没有孩子怎么能成呢? 本来着女儿成亲便是想让她生个孩子,将来孝敬她 。 他撒手人寰之后,也能放心。 “你且等着,为父明便上门去同他说道个明白。” 顾盼松了口气,“辛苦爹爹了。” 颜父不觉着辛苦,捋捋胡子,“只要你好好的,为父的辛苦一些也没什么。” 钟砚回后,先是去看了眼还病着的儿子。 愿哥儿已经睡下,他负手站在边看了好一会儿,摸了摸孩子的额头,温度降了些许,他用素净的手帕擦去儿子额头上冒出的冷汗,边吩咐身后的心腹,不带情说道:“去查查今在寺里的颜家的那位小姐,事无巨细,如实禀告。” “是。” 第七十八章 当天夜里, 顾盼这具新身体的身份便被查的清清楚楚,一纸书文送到钟砚的案桌前。 钟砚大致看了两眼, 见她的确并非故意闯入山寺, 便丢在一边, 没有继续再看。 徐长河是从赵随口中知道的这事,他一时兴起,便向赵随多打听了几句,好笑的问:“你何时多出了个未婚?” 赵随显然不太想回答,扯了扯嘴角,“颜家于我有恩不能不报。” 徐长河一乐,他和赵随认识这么些年, 知道他早些年读书的时候家境确实不太好, 一件衣裳也是洗了又洗, 还有个生病的哥哥要照看。 但却不知道这颜家是什么时候和他扯上关系的? 他直愣愣将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。 颜家三言两语便将事情说了个大概,徐长河听明白后,问了一句,“所以你那位莽撞的未婚就是颜家的千金小姐?” 赵随挑眉, “也不算未婚吧。” 尚未定下,确实不能说是未婚。 赵随想到这位颜小姐似乎很不情愿嫁给他, 每次被迫和他独处时, 脸上就写着“这是哪儿?”“我想走”“什么时候才能滚蛋”诸如此类的不耐烦的表情。 他倒也没有多大的抵触, 娶谁不是娶,况且颜小姐长相不差,还漂亮, 除了脾气大了点运气倒霉了些,也没别的病。 徐长河问:“怎么又不是了?” 赵随实话实说:“她貌似不太愿意。” 徐长河嗤的一笑,觉得不可思议,颜小姐都十八了还没出嫁,之前又被接连退婚,她怎么还有底气挑三拣四,这个不愿那个不肯。 他道:“你不是喜温婉懂事的吗?既然她不愿意那你不如趁此机会挡了这门亲事。” 赵随摸了摸自己的下巴,“不过她父亲对我甚为意,啧,死扒着都不肯放手的那种呢。” 徐长河真是见不得赵随这幅不要脸的样子。 不过年纪轻轻就成了探花郎的赵随,在京城中确实颇受,姑娘们都争着抢着嫁给他。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闲话,转眼便走到后书房。 赵随今进是为了帮颜小姐来解释一番,免得睚眦必报的帝王转头想起这么号打搅他的人物,一怒之下又给杀了可就不好。 至于徐长河纯粹就是来凑热闹,顺便看看许久没见的小太子。 愿哥儿一觉睡醒,手脚被捂的暖乎乎的,自己给自己穿好衣服,爬下跑到父亲跟前,伸开双手要抱抱。 生了病的小朋友心里软弱,没有娘亲,就想埋在父亲的怀抱里。 钟砚放下手里的笔,桌前纸张上的墨迹尚且未干,他低眸看了眼对自己张开手的儿子,温声提示:“你快五岁了。” 五岁了,早就不是一个可以随意撒娇的年纪了。 愿哥儿固执的伸着双手,漆黑的圆圆的眼睛看着他,有点委屈又很固执。 钟砚叹气,随即将他抱了起来,愿哥儿自然而然的搂住父亲的肩膀,下巴搁在上面,白皙乎的小脸看起来有点傻气,放空眼神呆呆的也不说话。 愿哥儿本来就不是个话多的小孩,前几个月还会着父亲问什么时候才能看见娘亲。 最近他都不会问了。 愿哥儿偏执的觉得他的娘亲总有一天会回来的,就像之前那样,父亲会把她带回来的。 愿哥儿觉得,每一次他提起娘亲,父亲好像都很难过。 徐长河越过门槛,刚进了书房,嬉皮笑脸的逗愿哥儿,笑眯眯的同他说话。 愿哥儿直接扭过脑袋,不肯理他。 徐长河在钟砚面前也不敢太过火,说了两句俏皮话就恢复了正经模样。 反而是赵随有些拘谨,斟酌两三分后,他望着眼前的男人,低声解释:“皇上,那,颜小姐也是无意坏了您的事,望您见谅。” 钟砚嗯了声,像是没当回事。 他想到那人和顾盼相似的眼神,相似的背影,心上忽然间就被扎了那么一下,他抬起眸,淡淡问:“听说你同她的婚事快要定下了?” 这事之所以传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,少不了颜父的功劳,恨不得昭告天下,他的女儿快要嫁出去了,逢人便拽着人家说上半个时辰,生怕别人不知道。 赵随对此有些苦恼但还没觉得头疼,他估摸着那寺庙里回去之后,皇上肯定派人将颜小姐查了个清清楚楚。 他犹豫了片刻,踌躇道:“应该快了。” 钟砚嗯了声,听不出喜怒,沉默了会儿,说道:“到时给你备份大礼。” “如此便先谢过皇上了。” 两人没在里多待,说完正事赶在天黑之前出了。 徐长河一路上都在唉声叹气,赵随问他好端端的为何叹息? 他也没什么不敢说的,“我看着钟砚如今就像个死人。” 敢直呼其名的,也只有他了。 赵随大概也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,拍拍他的肩膀,“时间久了,自然就好了。” 徐长河起初也这么想,现在完全不了,他有些烦躁,“本想着顾盼死了,就能消停了,哪知道她死之后,钟砚也跟死了没两样,好好一人都被疯了。” 说起来就难受。 他和钟砚相识多年,说知知底也不为过。 当初顾盼死了后,钟砚有多痛苦他是看在眼里,守着一具冷冰冰的尸体还不肯放手。 铜雀被烧了的那天,是徐长河将钟砚拽出来的。 他跪在地上,声嘶力竭,嗓子全哑了,手指头上全都是血,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磕出来的。 有时在徐长河以为钟砚心上的伤快好了之后,钟砚偶尔会笑着对他说:“我昨晚梦见她了。” 徐长河当时看见他嘴角细微的笑容也觉得难受,还没开口劝他,就听他继续说:“她对我笑了。” “她说她好疼。” “说她在等我。” 徐长河觉得这当真不是个什么好梦,梦见顾盼对钟砚来说也是一种更深的折磨,永远忘不掉她,一辈子都将这个女人刻在脑海里,剔除不掉。 每想起来一次,伴随的记忆便是自己亲手造下的杀孽。 当初是他先舍弃,又有什么资格后悔呢? 徐长河那时咬咬牙,“阿砚,她已经死了。” “尸体都凉了。” “忘了她吧。” 忘掉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事,那样他也不会活的如此痛苦。 顾盼恨透了他,哪怕活着也只会避开他,怎么可能会等他呢? 钟砚眼圈红了又红,颜深的像是在滴血,他低头闷声笑了笑,笑容中是无尽的苦涩,他哑着嗓子说:“可我能梦到她的机会真的不多,更别说看见她对我笑了。” “你都不知道,她有多久没对我笑过了。” 徐长河想说的话都堵在喉咙里,酸涩难堪,说不上来。 想起这些事,他觉得什么情啊啊,真是碰不得。 徐长河侧眼扫了眼赵随,意味深长道:“你喜不喜那位颜小姐?” “就那样吧。” 不喜,亦没有多少讨厌。 徐长河拍了拍他的肩膀,唉了声,然后说:“娶当娶贤,喜不喜不重要。” 最好是不喜。 DAoJuHUiSHoU.com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