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过一两,宁国公家五少爷跟秦家退亲的事情就被传得沸沸扬扬。退亲的圣旨是圣上亲自写的,由陛下身边的心腹太监亲自送到的宁国公府。 圣旨上书:德行不端,品行不正,不配姻缘。 这圣旨就差点指着宁五的鼻子说:赶紧去寺庙里修行吧,你这辈子不配娶。 如此严厉的指责,让宁国公一家如遭五雷轰顶,听闻当时宁国公就气得晕倒了过去,然后醒过来之后,便开始叫嚣着休。 ——此种深宅大院密事,折邵衣以前是决计不会知道的,但是现在她突然之间,就多了一个世家好友。 好友秦青凤用歪歪扭扭的字在信纸上写着:儿子犯了错,便只想到休,难道私德不是父母一起教养的么?他怎么只想着把老甩掉,而不是自省自个的罪过。 秦青凤的字写得斗大一般,实在称不上好看,可能也知晓自己这种字想让人看明白委实要费点功夫,于是在信的最后一页写道:我读史册,秋,会写字,兵书也是我阿爹亲自考校过的,是个内里有乾坤的人,你切不要因为我的字写得稍有不好,而觉得我不读书。 折邵衣看得忍俊不,坐在烛灯之下笑,然后打开同这封信一起送来的盒子,里面赫然是一只木头雕刻出来的蛐蛐。 蛐蛐下面还写着一张纸条,纸条上面只有三个字:我雕的。 姚黄在一边掌灯,看见之后笑着道:“秦姑娘雕的真好。” 折邵衣也觉得很好,当即用线勾织了一个镂空的笼子,把蛐蛐放了进去,然后放在了妆奁上。 妆奁上因有这一栩栩如生的蛐蛐儿趴着,倒是增了许多生机。折邵衣打开窗,跟姚黄商量道:“秦姑娘是真心对我好,她送了蛐蛐来,我理应还礼。但怀楠给我的宝剑不宜直接送进去。” 想了想,又道:“——我见她喜雕刻,不如就送她一盒沈三送我的篓条。” 沈怀楠说,这种小屋子木条唤作篓条,是江南刚时兴起来的,想来秦青凤常年住在云州,离江南远得很,应该没见过。 但是里什么东西都有,折邵衣又怕秦青凤早在里见过这种的,也不知道她喜不喜。 她踌躇起来,等沈怀楠从学堂出来,她赶紧拉着他问。 “你说,可以送吗?” 沈怀楠点头,“可以送。” 折邵衣:“但她不喜怎么办?” 沈怀楠:“傻丫头,你亲自描个样子,我去找人做。就做她喜的样式。” 折邵衣依旧犹豫:“可以吗?” 沈怀楠就教她,“这种东西看起来复杂,但是做起来简单。又是送人的,自然不用招许多人来做,也不用做出十个八个的,只做一套,快的很,做工的人也仔细,细的打磨出来,定然是好看的。” 折邵衣就放心了,她回去画了花样子,第二天把样式给沈怀楠看,是一把宝剑和一匹马。 沈怀楠心里有数了。他拿好图纸,忍不住捏了一下她的脸,为她高兴,“邵衣也有朋友了。” 因着文远侯夫人不喜外出——传闻是当年带着六个女儿每出入京都各家筵席累着了,后来就一直修养着,对外只称病,剩下的三个女儿,自然也鲜少出门。 因为这,就是折珍衣也对自己的娘亲颇有微词。 不出门,遇见的人就少,姑娘们关在这文远侯后宅里,一年难见几次人。 嫡女尚且如此,何况庶女。 沈怀楠心疼邵衣,心疼她好不容易有个脾合得来的,却又家世相差太大,送个礼还要斟酌再斟酌。 他下了学堂,也没有骑马,而是自己走着去杨柳街。他送折邵衣那一套篓条就是从那边得来的。 谁知四月初的天,就变得跟孩子脸一般,刚行至半路,就下起了雨。沈怀楠没有带伞,就去茶楼里面避雨。 他去的还早,避雨的人不多,便占了一张桌子。等后头的人进来之后,便没桌子了。 小二便领着两个男人来他这桌坐下——没别的缘由,只因沈怀楠没点茶水果子,那就要跟人分桌了。 沈怀楠也不恼,只依旧气定神闲的坐着,那坐在他这一桌的男子笑起来,“小少爷,要不要一起吃点?” 沈怀楠本想说不用,结果一转头,就见对面的人他认识。 这不是花朝节那卖金钗的摊主么? 他笑起来,还给掌柜的了一杯茶,丝毫没有刚刚的气定神闲,多了一分求人的意思。 “这半月忙的很,我没上门去找您,您那副金钗还在吧?” 他如今整个家当都没有一百五十两银子,得等八月的红利到了,才能去得起灵宝阁买钗子。 上辈子,那钗子放了几年都没人买,他想着如今加了价,应该更加没人买。便把银子留了出来,给邵衣买了送亲青凤的剑和篓条。 那剑花费的银子多,但是比之价值,倒是值得。 于是他手头的银子也不多了,能省则省。又因前几还给刘寻柳送了礼,那礼也花费了不少银子。 零零总总算下来,这点子小本买卖得来的银子,一点也花。 总而言之,沈三少爷如今是穷光蛋一个,是豪横不起来的,坐在茶水铺子里面不点茶水也能忽视小二炙热的目光,那求着人留下金钗,便更能屈能伸。 他不谄媚,但也不端着架子,问,“掌柜姓什么?” 男子说,“齐,单名一个……泰。” 沈怀楠:“齐掌柜,这顿茶我请您了,您看看喜吃什么,他们这里的香芋糕极好吃。” 齐泰也是第一次请他吃茶的,也不推却,只问,“你还有银子使?” 他如此直白,沈怀楠也不见脸有变,坦然自若,“临行出门的时候,还带了一两银子,为的便是怕一文钱难倒英雄汉。” 齐泰笑起来,“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。” 沈怀楠就叫来小二,把银子摸出来放在桌子上,笑着试探的进了一步,道:“齐老哥,你就照着数这个点。” 齐泰:“……” 倒是第一回 被人叫老哥,这种觉十分怪异。 不过少年人,不卑不亢,穷得坦,又不吝啬,小小年纪,倒是难得。他摸了摸络腮胡子,觉得吃人嘴短,便笑着应了声,叫了一句,“沈老弟。” 站在齐泰后面的男人就神变了变。 沈怀楠没有看他。他知道,齐泰能拿出那么好的金钗来,做的生意肯定不简单,有个随从也是应该的。 只他这子,自小磨炼出来的八面玲珑,也不去看低人家,目光所对之时,还朝着人家笑了笑。 沈怀楠长得极好,虽然比之其他少年郎削弱了些,但气质如竹如兰,面相正派,桑先生说他一看就是做清官的好苗子。 桑先生说,“俗话道,相由心生,怀楠面向善心,将来定然不会差。” 此时,齐泰和侍卫见他的面相,也觉得是如此。 大秦贪官污吏丛生,杀之不尽。齐泰每每想到这个,就被恶心得烦闷不已。 所以沈怀楠的长相,倒是得了他的眼,少年人目光清明,尚且没有什么贪,里面一点小算计,也显得格外的幼稚。 他就笑着道:“吃了你的茶,就要承你的意,那套金钗子,我就送给你吧。” 沈怀楠却摇了摇头,“齐老哥,这可不行,我虽然穷,但也知道无功不受禄,今请您吃茶,那是求您留下钗子,来我有了银子,定然去买。” 他一脸真诚,“您能为我留着,我已经心存了。” 齐泰也不强求,大笑出声,“你倒是有趣。” 此时雨越下越大,时辰也不早,齐泰身后的侍卫轻声上前,“老爷,咱们也该回去了。” 齐泰站起来,“有伞吗?” 侍卫点头,“有的。” 沈怀楠就去送他,“齐老哥,下回再约一起吃茶。” 齐泰:“好,下回再约。” 他走了,倒是没有给他留把伞什么的,沈怀楠也不在意。他看出这位齐老爷不一般,虽然不知道具体做什么生意的,但多个朋友多条路,混个脸就好。 所以没有问对方的住址,也不问对方的来历,两人有缘,自然能见,白白凑上去,反而得不到什么尊重。 至于一个伯爵之家的庶子在商人前的傲气,沈怀楠笑了笑,自觉磨砺了两辈子,这读书人的骨气不能换银子,也不能换前程,人前装一装,人后还是要吃饭的。他就见过一个书生,平里穷得都要吃不上饭了,也不受人接济,也不去教书讨活,只靠着子织布为生,他自己只管每读书,两耳不闻窗外事,倒是劳累得子二十岁像五十的妇人。 沈怀楠想到这个就摇头,要是让邵衣过这种子,他就不要娶她好了,白白耽误人家。 于是就只能让自己的骨气时有时无,倒是惭愧。 然后就坐着等天黑,有卖伞的进来叫卖,沈怀楠也不买,足足等到客栈要谢客了,小二拿了一把伞来,他才笑着接过,“等明我来还。” 小二送他出门,“沈三少爷,我还不知道您啊,定然会来还的。” 可见沈怀楠没少干这种事情。 等到晚间宵,沈怀楠才把图纸上的细节跟工匠说好,然后回去。他在昌东伯家不受待见,除了多晴替他守着后门,免得他回不来,就又是多晴给他从厨娘那里哄了只烧,还留了许多热水。 沈怀楠倒是动,撕下一只腿给他,“你也吃。” 多晴就不好意思,“少爷,小的吃过了。” 厨娘要是只给他一只烧,那他肯定只给少爷一半。 反正自己是不能亏待的。 作者有话说: 吃完饭去!谢在2022-04-20 19:01:22~2022-04-21 17:31: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的小天使哦~ 谢灌溉营养的小天使:坛酒寻笑 20瓶;ab666666、依恋念雯雯 2瓶;我喝盖 1瓶; 非常谢大家对我的支持,我会继续努力的! 第10章 张家 沈怀楠吃了烧,胃里面总算暖和一些了。今出门耽误了些时辰,他晚间还没温习功课。 于是拿出书来读,一刻也不敢松懈。他明年就要考秀才。桑先生说,他现在的功课扎实,做文章也好,想来得个名次不难。 但是名次这东西,是越靠前越好。 明年三月的秀才,若能考得顺利,过三年就是举人。 举人之后便是闱,闱要是能得名次,便可以做官了。 一想到这个,沈怀楠就深一口气,好似已经看见了一金条在前面引着他走,金光闪闪的,实在人。 便喝了一杯凉茶,嘴里的烧味道没有了,顿时耳清目明,他认认真真的继续看书,多晴进来了一回茶水,然后去旁边的小厢房睡了一会。dAOjUhuISHou.Com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