桑先生听闻之后,也是赞同的。 “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,你读书这么多年,寒冬酷暑都不曾懈怠一,底子扎实,出门游历四个月也不要紧。” “只你出门在外,不能只顾着玩乐,也要书卷不离手。” 在殷殷教导,细细叮嘱之下,沈怀东拜别了先生和一众亲人,前行去了束州。 他去的时候,折邵衣在四处找人买药材,如今正是制药的好时节,医女找了不少,都是贫苦百姓之女,学的时候不怕累,如今都学有所成,正是需要折邵衣去将她们的本事宣传出去的时候。 她忙得不行,等到九月沈怀东回家,她去接,发现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学子打扮的人。 折邵衣笑着道:“还了朋友啊。” 王雨也来接他,两人从小一起长大,王雨明年也是要考县试的。 见了他身边的人,就问,“你倒是有了新朋友,怎么,不介绍给我认识?” 沈怀东锤他一下,然后道:“这是我在回程路上结识的朋友,姓李唤做楚安。” 李楚安也是来游学的。他笑着道,“既然沈贤弟的亲眷到了,咱们便来再约吧。” 沈怀东再次邀请:“李兄预备住在何处?也可去我家住。” 李楚安摇头,“无事,我游学多年,早就住惯了客栈,正要体会体会京都的客栈是如何的。” 沈怀东报了自家的地址,“你定下之后,便可来找我。” 两人拜别,李楚安先行离去,沈怀东看看四周,“三哥还没回家?” 如今已经是黄昏了,怎么还没来接他? 折邵衣:“他忙得很,秋收之时,户部司是最忙的。” 然后问他,“刚刚那人,可知晓你的身份?” 沈怀东摇头,“我只说自己师承鲁山书院,他没有说他的,我也没有说我的,一路上只说诗书,没有说别的。” 便是君子之了。 折邵衣点头,“看着是个正人君子,你跟人家往,要以心诚。” 又问王雨,“你考了县试,又要做生意,那你到底是做生意还是想做官?” 王雨:“都想——到时候看看吧?我先考,万一考不中呢?” 他不想谈这个,谈这个心烦,便道:“少夫人,我阿娘说她想开一家卤味铺子,已经做好了试吃的,让我明去你家送一些。” 折邵衣真的很佩服王五嫂子。她真的是将做生意做到了骨子里面去。这些年来,她开了首饰铺子,木工铺子,杂货铺子,成衣铺子,香饮铺子,如今又要开卤味铺子了。 她道:“替我谢谢你阿娘,你明晚间来,那时候我在家,你若是来早了,我定然是不在的。” 王雨也知道她忙,点了点头,“行,我记住了。” 然后晚上去了沈怀东那里睡。两个好朋友许久未见,此时正是要叙旧的时候。 说了一整晚的话,第二天王五打着哈欠去读书。他如今在鹿山书院,这几也忙的,除了读书之外,他还学了马球,下个月就要在国子监里面跟京都女院的姑娘们打马球。 这些小女娘们打马球上天了,个个都是厉害的主,打了这么多年的马球,国子监和鹿山书院就没有赢过几场,没有讨得好去。 刚开始的时候,众人还用他们读书为主,马球为游乐,自然比不过人家夜练习。 后来就没脸说这句话了,一年一年过去,大家心里都有数,彼此都是勤学苦练过马球的,可不能再说没有认真。 再说这种话,脸都不知道往哪里搁。而且,有三年的比赛里面,陛下都是来看过马球赛的,回回都叹息国子监和鹿山书院没有什么好儿郎。 国子监祭酒和鹿山书院山长便把这件事情当做了正经事来看,亲自选拔人去打马球。 王五生得高大,身子灵活,就被选上了。 他练了一天,下响回去拿了卤味送沈家,路上遇见了那位李楚安。 他正失魂落魄的站在一边,手里拿着一封信失声痛哭。 王雨连忙走过去问,“李兄,你这是怎么了?” 李楚安这好像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,“王兄,你可认得什么衙役?我家中遭逢巨变,被人所害,我要敲登闻鼓!” 王雨呆了呆,也没有先把李楚安直接往沈家带,而是道:“我确实认识一些京兆府的衙役,但你要先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情,我才好去请他们帮你。” 李楚安展开信件,又指了指旁边同样痛哭涕的老仆,道:“我家是崖州平潭县的,一直行商,家里有些地,在当地也是有名的富主。” “今我刚刚收到信,我家的地被占了,我祖父和我阿爹阻拦不下,竟然被活活打死。我祖母阿娘跟弟弟妹妹们还没为他们办丧事,家中就起了大火,直接被烧死了。” “我家中门被灭,如今只我一人还活着。” 那老仆看见是个富贵少爷,便连忙上前哭道:“幸亏我家少爷多年游学在外,一直没有回去,这才幸免于难。老太爷之前就有预,写了信给我,让我来寻少爷。幸亏找到了,这些子,老奴惶惶不可终,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,要是没找到,怕是也活不久了。” 这真是一个令人悲痛的消息。王雨就想了想,道:“你先不要住在客栈,既然是灭门惨案,说不得就有人寻你害你。” 又问,“你祖父在信里有没有跟你说是谁害了你家。” 李楚安点头,“有,因我常年出门在外,有些家事不好为外人道也,却必须让我知晓。祖父是个周全人,他担心信件在路上被别人看了去,又或者是丢失落在他人手,所以一直跟我用暗语。这信件上面看着事情很琐碎,好似家中老翁唠家常,但是,只有我看的懂,他写出了崖州知府四个字。” 崖州知府,灭门惨案,老仆千里送信,学子孤立无援,这就跟话本里面说的一般。 还偏偏把人送来了沈怀东和他这里。 王雨不得不慎重一些。这实在是太过于重大了。于是还是没有说出沈家的名号,只让李楚安去了鹿山书院。 他把人带回去,敲锣打鼓,召了不少同窗来,然后跟他们道:“此人正在被追杀,身世可怜,你们且帮我看着,别让他出意外。” 学子们自然要问问是什么身世,为何被人追杀。 王雨就说了一遍,众人惊讶,愤怒,看着已经整个人晕头转向伤心过度的李楚安,都说要尽自己的一份之力。 “吾辈读书人,哪个不是想要做官的?当官不为民做主,不如回家卖红薯,如今看见这种惨事,自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。” 王雨就点头,“大家都想想办法。” 有权有势都去了国子监,但也并非鹿山书院没有权贵,于是,家里在京都做官的几个人就被叫了进来。 一顿商量,本来先是想去禀告山长——后来又怕山长怕事,不肯出力,于是就分头行动。 家里有官身的回家,没有的写信去给亲朋。 这事情要闹大,对方反而不敢动。 倒是没人觉得李楚安在说谎,这东西实实在在,一家人是死是活,好查的很。 如果他说谎了,他们不过写了几封信受骗而已,但若是真的,此时怕是要翻出风浪来。 王雨这才回去拉上沈怀东,上了沈家的门,然后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沈怀楠和折邵衣。 碰巧盛瑾安和宁平公主也在,于是四个人都听说了这件事。 沈怀楠当即夸王雨,“你做的很好,是个聪明的孩子。” 王雨有些不好意思,“这也没什么,只是你们如今官职越大,沾染的是非越多反而不好。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别人下的套,我不敢直接领回来。” 折邵衣也夸他,“这种一州知府侵占他人土地的案子,一般都要惹起朝廷动,这事情既然大多数人都知道了,就是一件明案,自有三司审查。” 沈怀楠点了点头,安他,“你不用担心,这事情你已经做到了最好,也救了他一条命。” 书院是最好的藏身之所。学子们永远是朝廷最要去保护的人,如果杀手胆敢潜藏进书院动手,那牵扯的东西就多了。 这后面一层又一层的关系足够让他们敬畏,不敢轻易下手。 沈怀楠再问沈怀东,“你跟他遇见的时候,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吗?或者是巧合?” 沈怀东明白他的意思,这事情实在是有些巧。他仔细想了想,然后摇头,“是正常碰上的,我们两个人在客栈里面吃酒,然后就开始说话。” 其中倒是没有任何的异常。但是三哥都这样问了,说明这件事情实在是不简单。 沈怀楠就跟他们两个小的说,“这事情要么是巧了,偏偏让你们遇见,说明这个李楚安运气极好,如若不然不是遇见你们,怕是这条命就没了。” 然后道:“要么是人为的,有人想把这件案子给我,让我去查这里面的东西。” 但无论是怎么样,这个李楚安应当是清白的,他跟沈怀东碰上的时候,应该不知道自己全家被杀了。 沈怀楠就说:“既然这事情是你们碰到了,也不能逃避,只当是朋友去帮助他吧。” 两个小的应下,等他们走了,盛瑾安这才说,“无论真相如何,这一桩灭门惨案确实让人闻之不忍,该帮的还是要帮。” 沈怀楠:“这件事情闹大了,就是刑部京兆府和大理寺的事情,户部管不着,五城兵马司也管不着。” 折邵衣闻言看了看盛瑾安,“如此一番折腾,肯定不会草草结案,且宽心吧。” 他们怕盛瑾安来。 宁平公主就带着盛瑾安回家,屋子里面这才只剩下夫两个。 沈怀楠和折邵衣对视一眼,然后异口同声地说了同一句话:“会不会是陛下?” 别的皇帝可能不会做这种事情,但是陛下是有可能做的。他极有可能是想动一动赋税了。 没有谁比他们两个更明白陛下的这份心思了。 但是现在明显时机未到,沈怀楠斟酌,“如果这件事情由我来揭发,会有什么后果?” 折邵衣想了想,却道:“我们换个方向想,不要总着手在侵占土地上,不然总是想到赋税,不如就只看崖州知府背后的人是谁,也许陛下想动的是这背后的人呢?” 崖州位于西南方向,实在是偏僻。崖州知府沈怀楠没有见过,更没有听说过,好似这个人平平无奇,没有政绩,也没有过错。 而且崖州位置极好,没有洪水,又没有天旱,周围是有大河的。 只是不适合种粮食,所以那边的人也穷苦。 李楚安家有不少的地,也算是大户人家了。 沈怀楠第二就去查。 另外一边,沈怀东和王雨也到了鹿山书院。他们两个人去看李楚安,发现他躺在上正在写状书。 一字一句皆是父母亲人的命,看着极为可怜。 如此重大打击之下,李楚安只在刚开始的时候一蹶不振,现在已经缓过来了。他先跟两人道谢,“若不是你们,如今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。” 又道:“沈贤弟,我知道王兄弟是鹿山书院的学生,你……” 若是高官子弟,如今这种情形,肯定是要厚着脸皮求一求的。 沈怀东便道:“我父亲是昌东伯,有一位兄长在户部任职。我已经把你的事情告诉了他,他说你家的事情涉及到了知府,又有侵地案,会是三司会审,不用担心。” 终于听见了一句肯定的话。李楚安喜极而泣,“好,好,我全家的命终于可以沉冤得雪了。” 沈怀东却抿了抿,没有说话。dAOJuhuisHoU.CoM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