刚喝了两口,百里乘风便被呛住,大力咳嗽起来,随后恼怒且嫌弃地将果实化为粉末飘散: “这什么怪味道?你又耍我?!” 他说不出那是什么味道,不咸不甜不辣不酸,就是十分怪异,难以入口,若不是他尝过,简直无法想象世上还有这样的味道。 年渺淡定地抱着果实,微微讶异地扭头望向他: “你不喜么?好喝的呀,我都喝完了。”他将果实递给百里乘风看,透过开口,里面果然一滴水都没有了。 他学着百里乘风,也将喝完的果实化为粉末,消散在风中。 对方只是单纯将喜的东西和自己分享,并无坏心,口味有差异而已,他说不出话来,只沉默着跟着对方。 长街上没有什么吆喝,只有一些机杼声,和鲛人散漫的谈话声等等,组成悠扬长远的曲调,如同缕缕轻烟,缓缓地飘着。 俩人也闲散地逛着,年渺一路请客,买了玳瑁打磨的巴掌大小的车马和房子送给他,让他可以带回去分给朋友,也算不虚此行,当然,依旧是他付的钱。 百里乘风的心情也渐渐变得轻松而愉悦,再看年渺也没有那么讨厌了,其实说起来,还是他的错更多,而且对方也只是生随意,并非故意为之,实际上,是一个不错的人…… 他顿住脚步,猛然望向年渺: “不对,你是冰,你刚才,其实把汁偷偷排出去了!故意骗我是好喝的!” 年渺惊讶地看着他: “你变聪明啦?” 百里乘风: “……” 他咬牙切齿,牙齿磨得咯吱咯吱响,年渺轻轻拍拍他的肩膀,认真道: “这会真不逗你玩了,请你吃真正的好吃的,不好吃就请你吃别的,好不好?” 他像哄小孩一样,声音轻快温柔如风,可以平息驱散一切冲动,百里乘风也着实拿他没办法,心道虎落平被犬欺,只能忍一时是一时。 “而且是你请客,为什么我付钱。”他闷声道, “那不就是我请客?” “因为我没有钱,只能你付钱了。”年渺说得十分自然, “但还是我请你买呀,所以还是我请。” 百里乘风: “……” 好像有道理,又好像毫无道理。 他还在思索间,年渺已经拉着他进了边上一家半旧的吃食铺子里,店中已经坐了好几桌人,只有一对鲛人夫在持,见他们进来便多瞧几眼,毕竟黑发玄眸的人族并不常见,简直是行走的灵石。 好在鲛族并没有学会人族商贩的狡诈明,面对行走的灵石,店主仍然实诚地报了平时的价位。 俩人坐下来,年渺让店主将招牌都上上来,不一会儿桌上便摆了海鲜,虾和鱼不知是用什么烤的,散发着浓郁的木香,炸的鱼是他们没有见过的,但颜金黄,绽开的地方能看到白的鱼,清炒的贝类各式各样,似乎是大杂烩,海鲜汤颜白,看起来倒是普通…… 百里乘风一直盯着年渺,亲眼看着年渺动筷子夹菜入口,才跟着吃那一道,外酥里的鱼和香气充斥口腔的时候,他竟然有种想要落泪的觉。 对方这回竟然没有骗自己。 俩人餐一顿,都十分足,继续慢慢悠悠逛着街,长街旧巷,似乎本没有尽头,一眼望去,是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,柔和而温馨。 俩人安静地逛着,都没有说话,却是无比享受这惬意的时光,百里乘风有些纠结,这人情古怪,变化莫测,但也说不上是个坏人,可要说是好人,他又实在无法承认,毕竟心眼太多了。 他微微启,想叫对方的名字,忽然想起他连对方叫什么都不知道,纠结一番,又把嘴巴闭了起来。 他才不会主动跟对方说话。 年渺瞄他: “你有什么话就说嘛。” 是对方先开口的,所以百里乘风觉得,是自己赢了,他咳了两声,有些别扭地问: “你叫什么?” 年渺干脆地报了自己的名字。 “哪个渺?” “‘渺沧海之一粟。’” 百里乘风念了两遍,不屑道: “谁给你取的名字啊,好小气。” 年渺道: “你叫百里乘风,就能乘风百里么?” “当然。”百里乘风道, “我就是风。” “那风惨的。” 百里乘风: “……” 他在年渺面前毫无胜算,本说不出反驳的话,只能憋着再憋着。 年渺弯随手摘了路边月中仙的一草,在手中随意地晃着,慢悠悠道: “芸芸众生,到底都是一个‘渺’。你觉得你很厉害,可在你大哥面前,也十分渺小。你觉得你大哥天下无敌,无所不能,可你大哥在我师兄面前,依然渺小如蝼蚁。说到底,人外有人,天外有天,世上永远有比你的认知里更厉害的存在,而我们,都是一样的渺如尘埃。给我取这个名字的人,才是真正的勘破。” 百里乘风沉默下来,如果是从前轻狂的他,一定会反驳,并扬言自己迟早会站在顶峰,但现在,他渐渐开始意识到,在他的领地之外,的确有许多可怕的未知。 他们都是一样的渺小。 他不由自主地望向年渺,在月中仙朦胧清幽的光下,对方此时的脸也罩了一层光,显得模糊而不真实,有种奇异的沉静,和玩笑时的轻快迥然不同,竟让他觉得高深莫测起来。 他知晓这张脸不是真实的模样,毕竟他见过好几张对方不同的脸了,也不知道,这个古怪的人究竟长什么样。DAojUHuIshoU.coM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