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到此处,谢子诀真是捶足扼叹。 …… 长公主和谢子诀有密语要说,温初弦便被赶了出来。 她知道玄哥哥最孝敬的就是母亲,一朝母子重逢,她在一旁也确实不方便。 她在汐月的陪伴下回了水云居,一路上看见夫石、刻有佳儿佳妇的牌匾,门口的冰湖、小秋千,处处都有谢灵玄的影子……仿佛他随时都会不声不响地从身后浅笑着冒出来,说一句“娘子又在这里发什么呆呢”。 温初弦浑身起了一层皮疙瘩。 意识虽顽强地排斥着谢灵玄,却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他。她确信她内心没有动情,身子先自然而然地动了情。 那人在时对她是一种折磨,不在对她仍是一种折磨。 她崩溃蹲下来,双手捂住头。 汐月连忙问询,温初弦指指口,虚声说,“汐月,我这里好疼,你请个郎中来治治我好不好,我,我好难受。” 或许描述得不确切,她并不是皮上的那种疼,更多的是神的疼。 一想起谢灵玄,她不知不觉就会很伤心。 汐月将她搀回了榻上休息,命乐桃去请府上郎中过来看病,自己又一路小跑去找公子。 每每夫人不舒服时,只要公子替她一,夫人总能恢复过来。 郎中匆匆而至,给温初弦把了半天脉,却也没诊出个所以然来。 郎中说温初弦脉象很平滑,她在幻想一些本没有的疼痛,可能是心病郁结所致。 温初弦听出郎中的意思了,变相说她神经病。她嗔怒,将茶杯砸向郎中,郎中踉踉跄跄地跑出去了。 谢子诀回到水云居,汐月赶紧对他道,“公子,您可回来了!夫人又开始难受,您看怎么办?” 在她心目中公子就是神一般的人物,比那些庸医灵验多了,无论多棘手的事,公子一定都有办法解决。 谢子诀不知所措,比划了半天,大概意思是请郎中。 汐月道,“公子,奴婢刚刚为夫人请过郎中了,郎中治不了,唯有您能治。” 她好生纳闷,这些废话以前她哪里需要和公子说,近来每次夫人犯病,不都是公子给好的吗? 怎么今公子跟失忆了一样,整个人呆呆讷讷的。 温初弦断断续续着气,低语道,“汐月,别为难玄哥哥,玄哥哥不知道的。去给我做一碗甜汤来吧。” 她口中干燥得很,这时候倒上瘾般想念那个甜甜的味道。 谢子诀来到温初弦面前,愧疚垂下头。 他在她手心写下三个字,对不起,乃是惭愧他不能替她纾解病痛之意。 他是读书人,又不会医术,怎么能治得了心口疼的病呢? 温初弦挤出一个苍白的微笑,示意他不要介怀。 其实这病很奇怪,只要不思及那人就好。她方才忽然发作,也是看到了水云居的夫石和秋千的缘故。 汐月端来了甜汤,温初弦一口饮下,觉好受许多。 其实不到万不得已,她是不愿喝这甜汤的。 据说这甜汤是那人亲手做的配方,她既已亲手将他杀了,报了大仇,就该把过往忘得干干净净,他留下的东西她也不应再沾染半分。 今,着实迫不得已。 甜汤就像她的解药,一碗喝下去,她就能暂时平复心绪,抑制对那人的……动情。 谢子诀坐在一旁,忐忑不安地偷瞄着温初弦。 温初弦面容红,气却憔悴,她这样子不像是生了恶疾,倒像是中了花楼那种催的合药。 但明知她一直在府上,绝无可能真中那种药。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,就是她想念她原来的那个夫君,想得快要发疯,已经到无法抑制身体渴望的地步了,所以才这般幻想出疼痛来,如火焚身。 谢子诀忽然想起长公主说的话,到一阵愤怒和辱,眼眶发酸,又要落泪。 自己不在的这些时里,弦儿和那人已经成婚甚久,不知同房了多少次。 她竟对那人的身子形成依赖了,所以才这般痛苦,她自己还不承认。 真是……莫大的羞。 对她来说,也是对他来说。 他谢灵玄的子,却对另一个陌生男人罢不能,他就算脾气再好,也免不得气苦伤怀。 谢子诀冲了出去,要出去吹冷风静静,温初弦在背后急叫他,他充耳不闻。 刚才被温初弦用茶杯摔出去的郎中还没走,见谢子诀出来,讪讪上前去,将温初弦的病势说了一遍。 “小人虽不算名医,却也研习医书二十多年了。小人确信,夫人并无什么恶疾。” 郎中瞥着谢子诀脸,弱弱建议谢子诀今后可以多陪陪温初弦。 夫人二十出头,成婚又不算太久,正是如似虎的年纪。 谢府虽是清贵之家,那事却也不能太克制,否则夫人这般被抑制着,迟早会真憋出病来的。 “毕竟您和夫人,也是一对恩夫不是。” 郎中话还没说完,谢子诀便悲愤地招手,叫人将郎中赶出去。 太欺负人了,欺负到人头上了。 郎中字字句句都在说,他自己的子,之前是怎样与别人鱼水之的。 他第一次这般恨。 谢子诀虽然苦恼不堪,却还是得强提神,更换衣衫,进去见陛下。 他无打采地回到卧房中,温初弦已经好些了。 汐月已将他要进见陛下的事说了,温初弦忍着难受起身拿来了衣衫,伺候谢子诀换上。 “玄哥哥进了暂时不要自己的身份,也不要轻易和朝中旧友碰面,不好就会馅的。” 谢子诀恻然沉下嘴角,馅儿? 他本就是真正的谢灵玄,如今有人颠倒黑白,指鹿为马,需要谨言慎行、藏手藏脚的人反倒是他了吗? 这世道好不公平。 虽有点憋屈,谢子诀还是慢地点头,答应了温初弦。 温初弦对他浮现一笑,又拿来了鞋靴,与他穿上。 她是如此贤淑的,事事都为他着想,就是他从小到大都想要的贤内助。 可谢子诀细思半晌,总觉得缺了点什么。 是了,她一直管他叫玄哥哥,却从没叫一声“夫君”。 难道她管那个人也叫玄哥哥,不叫夫君吗? 谢子诀黯然神伤。 …… 浑浑噩噩地进得去,中还如以前一般富丽堂皇,却叫谢子诀到无比陌生。 他听了温初弦的话,没敢冒然把自己的身份出去,一路上谨小慎微,颇有种做贼的觉。 一路上有官员见了他,都点头哈客客气气的。 谢子诀惊异地发现,就连从前的一些死对头,例如商氏的人,都执礼甚恭,更有甚者听说他落水受伤,竟然主动上前来嘘寒问暖。 他以前虽高中了探花,却只能在陛下-面前当个末的帝师,许多年岁大的大学士都他一头。如今看来,他的地位提升了不少。 谢子诀觉得这一切都太突然了,不知道那个人利用他的身份做了什么,才积累到这般威严……可千万别是什么坏事。 觐见少帝,少帝顾不得穿鞋,便忧心忡忡地跃下龙椅,“听闻老师受伤了?朕真是急死了,想去亲自探看老师,母后死活不答应。” 谢子诀受宠若惊,连忙跪下,对着少帝深深一稽首。 微臣惶恐。 他口型说得是这个。 少帝皱眉,敲敲脑袋,“朕真傻,忘了老师您的嗓子坏了。” 说着唤来了内侍,赏了谢子诀许多珍稀药材,又赐了三四名太医,要太医们一定治好谢子诀的喉疾。 谢子诀如坐针毡,谢恩偏偏又说不出话来,只得额头点地,不住叩首。 少帝扶他起来,“老师为何和朕如此生疏?” 手一接触他瘦削的身板,“不过几天不见,您怎么就消减了这么多?可是西南边陲的事太过为难?……朕下次一定不会再麻烦老师了。” 谢子诀唯唯诺诺地点头,之前的谢灵玄不是他,他当然不知道少帝所言何故。 少帝一下子看出了端倪,他之前那个聪颖通达的老师哪去了?怎么落了一回水,子变得如此温? 少帝试探地问,“老师,您又失忆了吗?” 上次失忆,老师从只会叫他读四书五经的老师,变成了雷厉风行帮他扫除朝政之敌的老师,如今又落了一次水,老师又变回原来的模样了。 少帝是帝王,帝王最是多疑,他隐隐觉,面前的谢灵玄不大对劲儿。 谢子诀听少帝这么问,急忙从座上站起来,屈膝又要跪。 少帝无奈地扶他起来,“您若是劳累,就先回府上去吧,朕晚些时候再亲自探望您。” 君臣相处得好累,少帝对眼前的这个人,没有了依赖,也没有了那种亲近的觉,两人从无话不谈的师生骤然变成了普通的君臣。 他本来还想问一下谢灵玄关于如何处置商氏余孽的事,话到嘴边,也懒得问了。 谢子诀被关在地底下这么久,与世隔绝,少帝所担忧的这番内情,他是不明白的。 君臣两人客套了一阵,少帝便差人送他带着赏赐回去了。 谢子诀从没受过这般恩赏,又按繁文缛节谢恩了半晌,少帝郁郁不乐。 他之前很急于把那个假谢灵玄的事说出来,如今有点留恋于那人创下来的声望和地位,竟也不想揭穿了。daoJUHUIsHou.COM |